“有些术语难以定义。‘可持续农业’成为其中之一，”美国农业部国家农业图书馆写道：“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有什么是可持续的吗?我们想要维持什么？”

消费者对透明度的要求越来越高，标签和举措也越来越多，因此很难界定什么才是全球农业体系中真正可持续的。根据基本定义，可持续粮食系统不会从土壤或环境中带走什么。他们试图维护地球的自然资源。

但是，世界上大约三分之一的表层土壤已经严重退化，联合国估计，如果目前的做法继续下去，60年内会完全退化。根据联合国2019年的一份报告，随着物种灭绝速度的加快，全球自然资源正在以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速度减少。因此，考虑到目前的状况，可持续农业活动人士仅仅维持可持续农业就足够了吗？

进入再生农业

被称为“超越可持续”的再生农业，试图通过一个自我滋养的生态系统来增加土壤，这个过程将有利于环境。在一个闭环系统中，不停止人类对环境的影响，而是逆转它。

可再生农业如何运作？

再生农业方法的重点是恢复已被工业和农业系统退化的土壤。它的方法通过整体农业和放牧技术重建土壤有机质，促进更健康的生态系统。简而言之，再生农业的实践者让自然来做这项工作。

土壤有机质是植物或动物组织在腐烂过程中产生的。虽然大多数土壤只有2%到10%的土壤有机质，但这对土壤健康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土壤有机质每增加1%，每英亩土壤就能多储存2万加仑的水。蓄水能力的提高意味着农作物在干旱或暴雨时期更有韧性。土壤有机质通过保持表面残留物、根系和土壤结构，使其具有更好的结构和孔隙，从而减少了养分径流和侵蚀。

土壤越健康，作物就越健康。当植物拥有生长所需要的营养和根系时，它们就会合成化合物来帮助抵御昆虫和疾病。也有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健康的土壤微生物群落含有必要的细菌、真菌和线虫，更有可能生产营养丰富的食物，以促进人类健康。

可再生农业通过多种技术促进土壤健康：

当动物移动时，它们的蹄子会破坏土壤，压实不能食用的植物，让营养物质和阳光进入新的植物体内——本质上加快了土壤有机质的形成，碾碎的树叶和秸秆形成了天然的覆盖物。这就为种子发芽提供了更好的土壤条件。牲畜的粪便增加了土壤的养分，进一步提高了保水能力。

再生农业技术的关键原则之一是始终保持土壤覆盖。这可以通过植物残基和覆盖作物来实现，它们保护土壤免受风和水的侵蚀，降低土壤温度，并喂养土壤中的微生物。

一茶匙健康的土壤含有的生物比地球上的人还多——这对土壤结构和土壤整体健康至关重要。机械、物理和化学(合成肥料、除草剂、杀虫剂和杀菌剂)的干扰都会对土壤微生物群产生负面影响，使土壤养分循环和环境恢复力面临风险。限制土壤的扰动可以维持土壤结构，防止侵蚀。

再生农业先驱盖比•布朗在《从泥土到土壤:一个家庭的再生农业之旅》一书中写道：“大自然更多的是合作，而不是竞争。”多样化的生态系统，无论是通过植物还是动物物种，意味着更健康和更有弹性的土壤。

多年来的争论，使得土壤健康的重要性已经不是新闻了。但是罗代尔研究所经常被认为是推广再生有机这个术语的功臣。“再生优先考虑土壤健康，同时兼顾动物福利和工人公平的高标准。其理念是创造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农场系统，以提高每一种相关生物的生活质量，”罗代尔研究所写道。主要区别在于基于系统的方法。

“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布朗指出。每一个从事再生农业的农民都会根据自己的作物类型、土壤类型和财产需求进行调整。支持者说，重要的是，正在采取措施来构建土壤有机质，增加整个系统的生物多样性。

再生农业的优势

“我可以阻止密西西比河的洪水，我可以治愈西部的干旱，我可以治愈人类的肥胖。你只要给我伊利诺斯州、爱荷华州和印第安纳州的土地就行了。还有一大群牛。”里奇·希恩说。他是草饲牛肉专家，也是马萨诸塞州big Picture beef公司的创始人。“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我知道我能做到。”他开玩笑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拿他开涮。

但有大量的事例表明，再生农业技术发展相对较快，而其变革性的影响，迄今为止，规模则要小得多。

盖比·布朗在他位于北达科他州俾斯麦的牧场上引入了再生技术，农场有机物质和雨水吸收量增加了两倍，而他能够处理的牲畜数量是过去的五倍。这个牧场也是羊、鸡和许多农作物的家园。虽然他注意到牧场本身的景观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但他之前负债累累的经营开始盈利。

2013年发表在《农业系统》(Agricultural Systems)杂志上的一项研究显示，与传统管理的农场相比，再生农场每英亩可容纳更多的牛，降低了奶牛和小牛的死亡率，购买的饲料更少，使用的除草剂也更少。研究人员还发现，再生农场的表土更深、更透气，而且被植物密集覆盖。

纪录片《最大的小农场》(The Biggest Little Farm)将于2019年春季上映，讲述了初为农民的约翰和莫莉切·斯特将洛杉矶郊外贫瘠、看似无望的土地改造成欣欣向荣的再生农场的故事。还有一个正在进行的全球再生项目纪录片地图，目前列出了250多部。

仅仅把再生农业作为自己的方法论来进行科学研究是比较困难的。通常，研究与有机农业有很大的重叠，就像罗代尔研究所的工作一样(因为再生实践本质上是有机的)，或者只关注再生技术的一个方面。例如，关于再生农业最重要的辩论围绕着从大气中吸收碳的可能性展开，而这场辩论几乎完全集中在牲畜管理上。

关于碳的大讨论

希恩说：“经验法则表明，拥有每百分之一有机物的农场，每英亩会排放五吨碳。不是利用技术，而是利用光合作用。”

在这一领域最杰出的参与者中，艾伦·萨沃里被许多人称为“再生农业的先驱”。萨沃里2013年的TED演讲主题是“如何防治荒漠化和逆转气候变化”，他的演讲吸引了550多万观众。萨沃里表示，抗击气候变化的唯一途径是饲养牲畜。他的支持者都是狂热的信徒。

非营利组织再生国际声称，将10%到20%的农业生产转移到最佳实践的再生系统，将吸收足够的二氧化碳来扭转气候变化。研究发现，采用这种集约放牧管理可以增加土壤的碳吸收，并将草饲牛肉的终生温室气体影响降低24%。

德州农工大学牧场生态学家、教授理查德·蒂格博士2016年领导的一项研究支持这样一种观点，即适当的放牧管理可以吸收足够的碳，抵消温室气体排放。作者写道:“将牧草和反刍动物纳入再生管理的农业生态系统可以提高土壤有机碳，通过将耕作、无机肥料和生物杀虫剂的破坏最小化，来改善土壤生态功能，并增强生物多样性和野生动物栖息地。”

据这项研究，在北美大平原北部持续放牧的天然牧场上，适量饲养的牛每年每公顷的碳封存净排放量超过0.607公吨。当放牧管理实践改善了生态系统功能和生产力(如处于再生管理系统中)时，在短时间内使用高牲畜密度(萨沃里的放牧方法)，发现净碳汇高达2.0公吨。

再生农业的净碳汇潜力

据估计，肉类生产产生的温室气体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总量的14.5%，因此在全球肉类行业实现净碳汇将产生重大影响。但是还没有研究表明再生管理系统可以在世界范围内产生净碳汇——考虑到整个食品系统的复杂性，更不用说其他行业了，要准确地确定这一点将是极其困难的。

“即使夸大碳封存是真的,我们也不可能像趋势表明的那样,通过食草系统,继续吃那么多的肉和奶制品。”牛津大学2017年一份报告的作者指出。文中引用了这一完全的土地利用变化。由于其高效的生产，一些人甚至认为，鉴于全球的需求，密集饲养牲畜实际上是世界上所有饲养肉类的方法中最环保的。然而，其中许多主张忽视了对整个系统的分析，忽视了诸如肉类质量和动物饲料类型等重要变量。世界资源研究所最近一项研究的作者们表示，他们的估算中没有包括放牧活动的任何隔离，因为数据仍然零零散散、模糊不清。

蒂格博士在谈到再生农业可以逆转气候变化的说法时表示:“我一直在刻意避免从这些数据中做出全球预测，因为这是一个变化无常的地方。”“但我们收集的所有数据都表明，在放牧或种植系统中，越多人能更好地管理他们的土壤，土壤中的碳就会越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正如布朗所指出的，无论是解决气候变化问题，还是解决粮食系统问题，都没有万全之策。再生原理已经被证明可以将大量的碳封存到地下。但要想取得足以扭转气候变化进程的成就，需要整个系统的合作。

“自伽利略以来，每一个科学家的命运都是如此。他们发现了一些与科学信仰的重大转变有关的东西，而这些东西要么被回避，要么被认为是疯狂的，”萨弗里在2018年接受《成功农场》杂志采访时表示：“谢天谢地，我当时已经疯了，在官方和专家的多年反对下，我活了下来。”

再生农业走向主流

今天，尤其是过去的一年中，越来越多的机构、公司和种植者对再生农业产生了兴趣。

罗代尔研究所与巴塔哥尼亚和布朗纳博士等合作伙伴于2018年推出了一种再生有机认证结构，旨在推动现有有机标准的变革。非营利组织联盟再生国际拥有250个全球合作伙伴，其中大部分是可持续发展的组织和公司。与此同时，Facebook上，有超过21500名成员在一个再生农业讨论组里积极讨论。

布朗最近与雷·阿克莱塔和艾伦·威廉姆斯博士共同创立了再生农业咨询服务公司Understanding Ag, LLC。该组织与通用磨坊公司合作，帮助燕麦生产商实施免耕、轮作和多样化等再生措施，尽可能整合覆盖作物和牲畜。通用磨坊宣布了一项承诺，将在2030年前将可再生农业推广到100万英亩的农田上。

2018年，印度安得拉邦的政府启动了一项计划，到2024年，将800万公顷土地从传统农业方法过渡到零预算的自然农业，这是印度第一个100%自然农业的邦，意味着他们将停止使用合成化学农业。组织者强调了可再生农业方法的正面外部性：气候适应系统，这将有助于改造和保护当地粮食系统和农民的长期福祉。

再生农业甚至已经进入了在线杂货行业。蓝色围裙的创始人、前首席运营官马修•瓦迪亚克，最近创办了在线食品杂货商Cooks Venture，提供该公司所称的使用再生方法饲养的家禽。

投资者也加入了这一行动，特别是可再生农业的投资机会越来越多。农田有限责任公司主要投资于将传统农田改造成可再生的有机农田。专注于以市场为基础的环境问题解决方案提供者—非盈利机构达美研究所(Delta Institute)正在努力开发“一种颠覆性的基础设施，使我们能够向可再生农业领域释放大量流动资本。”而比利时土壤资本公司则为寻求发展再生农业的农民和组织提供咨询、管理和投资。

与农业技术相连接

再生农业的意识形态建立在回归自然过程的基础上，其技术含量本来就很低。但许多人表示，农业科技的创新将在提高运营效率和促进沟通方面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你需要聪明的人来操作这个系统，”希恩说，“因为它是一门艺术，而不是科学。”

希恩在他的农场里使用基于英国的FarmWizard牲畜管理软件。另一些人则利用技术来开发智能门禁系统，从而减少了增加牲畜轮换所需的额外劳动力。数字畜牧科技初创公司Antelliq最近被默克公司以24亿美元收购，这是有记录以来农业科技领域规模最大的一笔收购。

技术也可以加强供应链的可追溯性。希恩的农场希望通过一个基于云计算的牲畜跟踪系统，与客户沟通牲畜出生在哪里，如何长大，以及它们是如何到达他们的餐盘的。

“我们需要开发基于再生农业基本原则的技术，解决问题的根本原因，例如杂草或害虫。许多东西我们看不到，但传感器会注意到,使再生过程更加再生或使每个农民都按流程工作。”土壤联盟主席、Schlossgut Alt Madlitz公司总经理博塞尔说道。

例如，来自Teralytic的土壤传感器可以测量整个季节的曝气和呼吸(土壤健康的关键指标)以及营养水平。因此，刚刚开始从事再生实践的农民可以用数据量化结果。天宝公司的卫星作物健康图像软件可以让种植者比较作物在每个生长阶段以及不同季节的健康状况。这是再生技术影响的视觉表现。

分享这一见解将是传播这一实践的关键。“你有机会与世界各地的人们联系，看看他们是如何做的，他们是如何解决问题的，等等”博塞尔补充道。

再生农业能够规模化吗？

大公司有资金支持和可持续发展计划来支持这些努力，而且有技术来进一步支持这些努力。但对于规模较小、希望转型的家庭农户来说，这确实是有代价的。“这需要一点时间。这是一个生物系统，它不像一种能立即见效的喷雾，”希恩说。“转型是一个挑战，但我们确实有这样的技术。”

许多人同意，将土壤健康与消费者健康联系起来将是消费者需求的最大推动力之一。“我们必须改变我们的方法来提升我们的食物,这将会让消费者认为，这不仅直接影响我以及地球生态的平衡与稳定，它还影响我的孩子。”OneHealthAg的联合创始人、总经理亚伦说道。他主要负责再生农业播客的签约事项。

消费者需求的增加将使更多的农民更容易证明转型的合理性并进行投资。希恩说：“这必须以市场为导向。因此，我们正在尽我们所能加快这方面的工作。”

目前，再生农业主要是一场发生在全球各地的草根运动。无论他们将其贴上再生、可持续或有机的标签，许多第一次耕种的农民都欣然接受了这一再生承诺，即恢复一个破损的农业体系。随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进入这片土地，无法购买土地的人有了更多的农地租赁选择，合作实现集体变革的机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大。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政治家，比如伯尼•桑德斯和亚历山大•奥卡西奥-科尔特斯等，正在把再生解决方案带入对话中。越来越多的主流新闻媒体正在为更广泛的受众定义这种做法。

亚伦继续说:“我们要改变我们的食品体系，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大公司和我们坐在一起。”这意味着要与非营利联盟、大公司、小规模农民、投资者和活动人士合作。它还意味着帮助消费者理解这些实践的意义和内涵。

“我们必须停止说‘传统不好，生态好’的行为。因为这使得在不同的做事方式之间找到解决方案和共同点变得非常困难，”博塞尔说，“只有一种农业。”

参考资料：

①https://agfundernews.com/regenerative-agriculture-is-getting-more-mainstream-but-how-scalable-is-it.html

②https://baike.baidu.com/item/%E7%A2%B3%E6%B1%87/6689789?fr=aladdin

封面图源：AgFunderNews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