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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类方式,12项行动,我国农业企业应对“双碳”目标的路径探讨
作者:陈昊雯
独立顾问和撰稿人
湾区碳中和可持续发展咨询总监兼上海办联络人
继2020年9月习主席在联合国大会上作出中国“二氧化碳排放力争于2030年前达到峰值,努力争取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的庄严承诺后,国家从顶层设计到各地方和行业的政策、机制都在加紧步伐制定与完善中。
经历了十多年的试点,全国碳排放交易市场也于2021年7月16日正式开市。据统计预测,全国碳市场启动后,覆盖排放量将超过40亿吨,成为全球覆盖温室气体(GHG)排放量规模最大的碳交易市场。通常意义上来说,国家此轮重点关注的碳减排行业以电力为首,并将按照稳步推进的原则,成熟一个行业,纳入一个行业,预计“十四五”期间纳入全部八大重点行业(电力,钢铁,有色,石化,化工,建材,造纸,航空)。不过近来,身处农业领域的笔者也陆续接到关于碳中和与可持续发展的咨询,在此笔者希望借助本文帮助农业企业及从业者获得对于这一领域碳中和的深入洞察和理解。
众所周知,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农业国之一。农业行业的温室气体排放(包括二氧化碳和其他6种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UNFCC)》下全球管控的温室气体,即本文所指广义定义的碳排放)因其统计口径和排放类型等因素,始终不如八大重点行业受到的关注度高。然而,笔者综合一些权威数据和来源,可以得到如下结论:
1. 农业生态系统是全球气候变化的主要承受者
据公开信息,农业可能是对气候变化反应最为敏感的部门之一,气候变化将使我国未来农业生产面临以下突出问题:1)农业生产的不稳定性增加,产量波动大;2)农业生产布局和结构将出现变动,气候变暖将使我国作物种植方式发生较大的变化;3)农业生产条件改变,农业成本和投资大幅度增加。
2. 农业和粮食生产活动是每年全球GHG排放量的一个显著部分
图一:全球二氧化碳排放量分布(来源:Our World in Data,世界自然基金会WWF)
根据OurWorldInData的统计,食物系统温室气体排放占全球温室气体排放(约523亿吨二氧化碳当量)的27%。其中,又以畜牧和渔业(31%)、农作物产量(27%)、土地利用(24%)三者贡献值最大。而狭义范围下联合国粮农组织(FAO)公布的2019年的全球农业温室气体排放量为59.59亿吨二氧化碳当量,排放量最多的前三个国家依次是印度、中国和巴西,中国贡献6.63亿吨,占比11.1%。
图二:全球农业CO2等温室气体排放量(单位:亿吨;来源:FAO)
农业和粮食生产活动是重要的温室气体排放源,尤其是非二氧化碳温室气体(主要指甲烷CH4和氧化亚氮N2O),其中甲烷排放又占了人类排放甲烷的一半。根据国际标准《ISO 14064-1:2018 温室气体——第 1 部分:在组织层面对温室气体排放与清除进行量化和报告的规范及指南》,农业包含农作物、牲畜、家禽、菌类、昆虫及其它工业投入品的生产,其温室气体排放的主要来源包括肠道发酵(CH4)、含氮化肥的施用(N2O)、粪肥处理(CH4与N2O),以及稻株栽培(CH4)。同时,甲烷和氧化亚氮对气候变暖的影响又分别是二氧化碳的23倍和298倍。农业及畜牧养殖业系统的温室气体减排显然不容忽视且刻不容缓,也必然会对全球应对气候变化以及中国达成“双碳”目标产生积极贡献,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近日,北京大学黄季焜教授科研团队的《全球农业发展趋势及2050年中国农业发展展望》特别指出实现中国农业现代化的战略重点:农业生产力提升与保障国家食物安全战略;发挥农产品比较优势发展战略;绿色高效高值农业发展促进战略;农业水土资源可持续利用保障战略;制度、政策、投资改革引领现代农业发展创新战略,这些也都与中国农业向集约化、现代化、生态化积极转型的道路高度吻合。
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关于做好2022年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重点工作的意见》)又进一步强调了推进农业农村绿色发展的重要性,并指出研发应用减碳增汇型农业技术,探索建立碳汇产品价值实现机制,为中国农业进入碳交易范畴,迈向“碳中和”之路提供了最高纲领依据。
然而,面临这些历史发展机遇,农业相关企业不禁要问:我们应该如何采取行动以达成农业的“双碳”目标呢?先不要着急,让我们先来看看这一行业目前首先要解决的一些实际痛点问题,和可以参考借鉴的运作模式。
痛点之一:行业意识和认知有待形成一致
如前介绍,相较于八大重点行业,农业生产过程的温室气体排放统计和减排因难度大、行业复杂度高、非二氧化碳的温室气体占比高而极易被轻视或低估。
纵观其他重点温室气体排放行业,随着国家“1+N”政策体系的加快确立,以及例如电力行业的明确目标和时间表出台,头部企业如大唐等都已经建立了完善的碳资产管理体系和机制,制定碳中和规划并且已经采取了积极的配套措施,但是包括农业的其他非重点行业及相关企业仍然处在碳中和规划的导入期,对于碳排放权作为资产的相关属性、组织碳排放和产品碳足迹的核算或盘查、碳交易的全球和国内机制、碳中和管理手段都有待形成统一的认识。
对此,笔者强烈建议农业企业领导层和相关从业人员可以先行参加由各个碳排放权交易所或者重点高校组织的“双碳”课程培训,一般为期两天或三天含考试。此类培训具有较高的含金量,可以提供完整和系统性的知识框架,将非常有助于建立对“双碳”理论和相关实践的充分认知和理解。
笔者汇总整理了一些近期“双碳”相关培训的推荐列表,读者可根据自身需求进行选择,也欢迎与笔者取得联系垂询。
图三:近期“双碳”培训课程推荐
痛点之二:企业“双碳”管理及温室气体核算标准体系的相对缺失或滞后
农业企业要确立碳中和的目标,首先最高管理层需对此做出承诺并对顶层设计具有领导作用。在2021年之前,企业要制定碳中和愿景、目标,并确定重点领域、行动和路线图,设计组织架构和管理体系,大多可以参考的依据为ISO体系,主要包括ISO 9000族质量管理、ISO 14000系列环境管理、ISO 50000族能源管理、ISO 55000系列资产管理和ISO 14060族温室气体管理,并无一套系统性的企业碳管理或者碳中和指南,企业也需投入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去获取如上体系的认可。
可喜的是,科学碳目标倡议(SBTi) 在2021年10月推出了全球首个《净零排放企业标准》,相继在2022年1月又与WWF发布了《森林、土地和农业(FLAG)净零排放基础:公众咨询草案》,进一步规范了企业合理设定减排目标的指导原则,为企业提供了最详细和适用性的流程指南,而且还充分考虑到了行业的差异,可以作为大部分本行业企业的参考指南。截至发稿时,全球共有2,676家各行各业的企业加入了SBTi行动,包括63家中国大陆企业,有1,240家完成科学碳目标的设定,1,317家作出了1.5°C控温目标的承诺。
图四:科学碳目标倡议的目标设定“五步走”流程(来源:SBTi)
在FLAG领域,中国也有三家领导企业已加入SBTi行动,包括林业造纸类的山鹰国际、食品加工类的中国圣牧和伊利集团,开创了国内企业推出碳中和战略的先河。
在国内,作为全国碳排放权交易中心的上海环境能源交易所也在2021年11月创新性地推出了“EATNS碳管理体系”,以团体标准《碳管理体系 要求及使用指南》的形式建立了一套符合国际标准惯例、与温室气体活动有关的管理体系标准,为第一方组织和/或第三方评定机构提供了评价的依据,涵盖碳排放管理体系、碳资产管理体系、碳交易管理体系和碳中和管理体系四个组成部分,填补了国内这一个理论的空白,可谓高屋建瓴。
图五:EATNS碳管理体系结构示意图(来源:上海环境能源交易所)
另外,谈到农业企业制定碳中和规划所需的农业生产过程的温室气体排放核算体系、产品层面的碳足迹计算或是减排相应的方法学,坦率讲目前国内也还是存在着较大程度缺失。
目前,组织温室气体排放以及产品碳足迹遵循的都是国际标准即ISO 14064-1:2018和ISO 14067-1:2018,但是由于中国国情和农业的特殊性,此类通则并不完全适用本行业且存在某种程度的局限性。而农业方面的碳汇作为正碳资产,可以参与CCER或CER交易的方法学现阶段也都是基于10多年前开发的国际CDM体系和有限标准,如《CMS-036-V01使用可再生能源进行农村社区电气化》,《CMS-063-V01 家庭小型用户应用沼气生物质产热》等。
国家标准化管理委员会也在今年2月发布了“关于成立国家碳达峰碳中和标准化总体组的通知”,其中也已将农业板块纳入。在不远的将来我们有望看到符合国情又与国际标准接轨的农业行业组织碳和产品碳核算标准(如水稻、玉米),以及各重点场景的固碳减排方法学陆续出台。
痛点之三:农业生产过程中可靠的温室气体排放和减排数据获取不易
3月10日,国家碳排放权交易市场的主管部门生态环境部发布《关于做好2022年企业温室气体排放报告管理相关重点工作的通知》,并于14日公开了中碳能投等机构碳排放报告数据弄虚作假等典型问题案例(2022年第一批突出环境问题),引起业界和社会的广泛关注。
笔者认为,这一通知的发布和随之曝光的问题正凸显了国家、监管机构和交易所对重点行业温室气体排放数据收集真实性、可靠性需求的紧迫性,以便准确评价企业温室气体排放现状并分配与之相匹配的碳排放权配额,达到有效约束重点排放企业减少排放和履约的目的。目前,电力等重点行业的温室气体核算普遍采用排放因子法,而非实测方法学。
农业生产过程极其复杂,地区间和作物间的差异显著。目前其温室气体排放以散逸性排放为主,排放源又非常分散导致难以统计,实测所需的软硬件和能力储备也尚需时日。同时,符合中国国情的减排核算方法学的建立和数据收集也是一项系统性工程,需要具备减碳增汇型农业技术条件的参与方牵头来设计并进行验证(开展对照试验),引领这一领域的创新和突破,而这通常也是要求一定资金和资源实力的。
可以预见到,随着本行业国内相关核算标准体系的建立和完善,集约化和行业整合所推动的大型农场、大农户、专业化农业服务组织和合作社形态基本形成,数字化工具和设备在碳汇重点场景的研发应用和论证,以及行业领导企业、研究机构和重点高校等的引导和加持,农业生产过程中的温室气体排放的基础数据收集以及碳汇开发工作也将逐步趋于常态化,为碳排放权交易的实现提供重要保障。
正因为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地位,以及天然存在的技术壁垒,农业生产上的碳中和路径设计也应提上议事日程。在此,笔者结合多年从事农业科技行业新业务开发的经验,为本行业的政策制定者、产业链相关企业和关注农业碳中和的金融机构总结了一份路径图以开阔一些思路。可以概括为4类方式,12项行动。
图六:农业生产过程碳中和路径
其中,从排放源和贡献度的角度,提出农村能源利用、农业减排技术以及减少动物肠道发酵三个主要类型作为主要的减排手段;同时,辅以碳抵消手段达到最终零碳目标。
以农业减排技术为例,在国家“化肥零增长”目标的指引下,提高氮肥利用率或增加替代产品的使用将切实有效地减少氧化亚氮(N2O)的排放量。例如,一些新型硝化抑制剂可以有效解决氮肥流失问题,新三板上市企业南京汉和生物与中化及先正达作物营养BU在增效肥料领域展开合作;另一家新三板上市企业河北萌帮则专注于在元素类水溶肥料、生物刺激素类产品的配方、剂型、生产工艺的研发,达到提高肥料有效利用率、改良土壤、增加作物商品率的功效。
在今年两会期间,红杉中国沈南鹏的提案就是“强化双碳基础科学研究、发掘农业微生物应用潜力”。微生物在农业碳中和方面的贡献当然也不仅仅局限于农业土壤减排,也包括精准农业中的种子包衣/处理,还有减少动物肠道发酵中的发酵效能提升等方面。相关内容,笔者将在后续内容中详细阐述,敬请期待。
作者联系方式:陈昊雯18917606711(同微信)
注:文中如果涉及35斗记者采访的数据,均由受访者提供并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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